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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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梯上的獵豹忽然停下來, 壯漢在下面低咒了聲，再次發出指令，手中長鞭揮舞著發出脆響。
溫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帶著滿心的覆雜繼續完成壯漢發出的指令。
從爬梯下來時壯漢的臉色很難看, 表演結束甚至沒讓獵豹行禮就扯著鐵鏈把他帶走了。
毫不意外的，溫融回去挨了頓打, 木棍落在身上很疼，但獵豹一聲不吭，等壯漢提著木棍離開。
獵豹才擡頭看向黑暗的籠舍。
他腦海中不斷的回放方才看見的那兩張臉, 心裏思緒翻飛。
陳露和蘭尼。
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馬戲團？
他沒記錯的話，陳露對盜獵者嫉惡如仇, 輕易不會來這種馬戲團觀看演出。獵豹的眼睛閃了閃，心裏升起一個荒唐，卻極有可能的念頭。
或許, 陳露會不會就是來找他的？
萊蒙德那邊知道他不見了，所以找了陳露幫忙尋他？
猜測著各種可能, 溫融的心跳的很快。但不管怎麽樣，逃跑的機會增加了。
但他不會將希望全部放在陳露身上，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來找他的，保護野生動物的心有沒有變化。先前的教訓讓他不會百分之百信任陳露，他要做兩手計劃。
如果陳露願意救他，他們可以裏外配合, 如果不願意……那從表演臺上當眾逃走是他唯一的選擇。
心裏裝著事, 這一晚他輾轉反側到天亮才睡著。
第二天白天，壯漢沒來給他送吃的，溫融聽見了外面的嘈雜聲。
他聽見隔壁兩個馴獸師在交談, 說老板新買了兩只小豹子, 壯漢阿諛奉承讓老板將小豹子交給了他, 這會兒正在隔壁給還兩個多月的小豹子餵吃的。
溫融一開始並不在意，但很快想到，如果壯漢不來訓練他，那他上臺演出的機會就會減少，那要怎麽才能跟陳露表露身份？
獵豹有些焦急的在籠子裏踱步。
壯漢似乎打定主意要給犯了錯的獵豹一次教訓，一整天食物和水都沒送來，甚至連籠子都沒讓清理。
溫融一邊著急，一邊在心裏腹誹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麽小氣。
他沒等來壯漢，反而先從隔壁馴獸師那兒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馬戲團要進行巡演，請了專門的攝影師來拍攝海報進行宣傳。
人類和動物表演員都要去拍攝。
原本正郁郁寡歡的年輕獵豹一聽見這話，眼睛都亮了一個度。
但很快，他看像自己身上的疤痕。
他來到馬戲團已經兩個多月，身上的傷好了又添新傷，背上全是疤痕，毛發比起在草原上時更是枯黃難看許多。因為馬戲團從來不會讓動物完全吃飽，身型也消瘦很多，這樣的他，就算是出現在宣傳海報上，又有誰能認得出他就是那只被稱作奇跡的獵豹？
除了身為人類的靈魂，他現在的外表和以前沒有一絲相像。
即便之前已經想到過這點，卻也從來沒有現在這麽清晰的明白，天底下獵豹成百上千，除了細微花紋上的分布，沒有人能憑外表認出他。在他健康的時候不能，在他外表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時更不能。
所以馬戲團敢讓他上臺表演，毫無顧忌的把他放到人前。
因為沒有人會認出他。
心底發涼，獵豹的呼吸幾乎都快停了。
直到外面再次傳來嘈雜聲。
一天不見的壯漢拿著棍子走進來，沈著臉重重的打在了獵豹的籠子上，然後打開籠門，“滾出來。”
獵豹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走出去，這讓壯漢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然後他沈聲警告，“待會兒給我老實點！要是再像那天一樣出錯……”他晃了晃手中的木棍，給他拴上鐵鏈。
溫融被帶到了訓練場，然後看見了圍在場地裏的一群人。
他們手裏有的拿著打光板，有的拿著攝影機，正在給兩只獅子拍照。
溫融再一次的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陳露，蘭尼，還有蘭尼那三個大冤種弟弟。
心臟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每往前走一步，心跳的速度就加快一分。
很快，他被壯漢牽著走到了拿著本子帶著眼鏡的陳露面前，用那口別扭的英語打招呼，“勞拉小姐，這就是我們老板說的那只獵豹，他很聰明，是咱們團裏最近的明星演員，可一定要好好拍。”
陳露十分淡然的看了獵豹一眼，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點頭應聲。
她認出自己了嗎？
溫融不確定，他殷切的看著對方，但礙於周圍還有馬戲團工作人員什麽都不敢做。
但很快，陳露招手，蘭尼的大冤種弟弟跑上前，要從壯漢手裏接過鐵鏈子。
壯漢有些猶豫，陳露卻說，“放輕松點夥計，我助理幹過很多這種事，肯定不會讓你們的明星獵豹受傷。”
壯漢訕笑了下才把鐵鏈遞過去，大冤種弟弟牽著獵豹去旁邊梳理毛發。
彎腰的一瞬間，溫融聽見對方小聲的喊，“大頭豹王？”
啊啊啊啊！
溫融激動的尾巴在地上重重的甩了下，幾乎要熱淚盈眶。
是啊，是啊，我就是你的大頭豹王啊！
有了怨種弟弟這聲稱謂，溫融的心徹底放回肚中。
陳露他們是來救他的！
怎麽救，什麽時候救溫融不知道，拍完照後壯漢就把他帶回去了，之後又焦急的等了三天，壯漢突然通知他說要上臺表演。
變故出現在表演中。
溫融正專心的跑酷，戲場的大門忽然被撞開，緊接著無數身穿警服的男人持槍走了進來，溫融來了個急剎車，看見了隨著警察們一起進來的陳露等人。
警察很快控制住躁動的人群，在觀眾席裏抓了幾個人。
溫融看清了那幾人的臉，其中一人正是馬戲團的老板。
臺上的演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慌亂成一團。已經沒人去關註獵豹停下了表演朝著臺下去。
溫融靠近陳露的時候被一個警察阻止了，但很快陳露就帶著蘭尼上前，然後蹲下身心疼的看著身上骨頭都凸出來的獵豹。
“小家夥，你怎麽會在這兒？”
溫融：？你們難道不是來救我的？
但很快，他看著周圍的警察，意識到這次被救或許是誤打誤撞。
心中疑惑不已，但很快，就有警察在臺下的座椅下找到了幾個箱子。
箱子打開，露出了裏面的虎骨，象牙，豹皮……溫融甚至還看見了幾個白色粉包，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麽。
他心中豁然，原來是這樣。
後續又從蘭尼幾個人的談話中逐漸明了。
這次救下他還真是誤打誤撞，陳露只是從萊蒙德口中知道了奇跡獵豹丟失的事，但不知道他在這兒。
當天晚上陳露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那只盯著她發呆的獵豹就是溫融，畢竟在所有認識奇跡獵豹的人眼中。
奇跡是一個體型矯健，雖然腰細腿長，可卻滿身都是肉的家夥，他被大兒子餵的很好，除了在狩獵中受過幾次較小的傷，身上沒有太多疤痕，怎麽會跟面前這個瘦小虛弱的獵豹是同一只呢。
只是陳露望不了那個眼神。
她這次來馬戲團也是因為追蹤到一條盜獵走私產業鏈，又偶然得知這個馬戲團關著兩年前在草原中消失的另一部紀錄片主角：黑金聯盟的馬裏恩獅王。
所以想提前來踩點方便取證。
誰知才進來，就和爬梯上的獵豹對上了眼。
那個帶著人性化的怔楞眼神，和她一年前看到的那雙無比相似。
陳露回去後輾轉難眠，和蘭尼商量後，才有了那一出攝影宣傳。
“這個馬戲團十分大膽，裏面的動物很多都是上過紀錄片有不少粉絲的那種，但老板就抱著動物成千上萬，相同的更是不少這種念頭，將他們推倒人群前。”
溫融忍不住心想，這已經不是大膽，是放肆，將千萬人當傻子耍。
或許在諸多無人的時候，馬戲團老板還會自得的嘲諷世人都是傻子。
陳露還在說，“我們知道後就正好借了這個機會，想進去確認你到底是不是我一年前見到的小家夥。”
沒想到還真是，陳露都描述不出來當時得到怨種弟弟的確認時有多驚喜。
看著面前瘦小的獵豹，她伸手試圖撫摸，卻見原本在想什麽的獵豹忽然猛地後退，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淩厲。
陳露一楞。
溫融反應過來，他有些歉意卻沒有任何動作。
或許在從前，他會重新湊過去和陳露來個貼貼，甚至會露出肚皮讓他擼。但經過這次……
溫融想，作為野生動物的他，再也不會和人類那麽和諧了。
陳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表情看起來有些悲傷，卻什麽都沒說，正好蘭尼走過來，她順勢起身。
但溫融還是聽見她用低低的帶著悲傷的語氣問蘭尼，“人類的貪婪到底要到什麽程度才能停？”
蘭尼無聲嘆氣，“親愛的，人類的貪婪就像是黑洞，永無止境，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好。”
——
雖然這場救援來的突然又透著戲劇性，但有了陳露和警察的介入，馬戲團的所有動物都能自由了。
溫融又被關回了籠舍，但籠子不再骯臟，旁邊都有準備著清水和食物。
第二天，他們就被分批次的運到了當地的救助中心。
溫融後面幾天也沒見到過陳露他們。
他想，或許那個故鄉女孩被他傷了心，以後應該也再也不會見面了。這樣挺好的，死之前他父母去世，沒什麽親朋好友，孑然一身，對人類世界沒有留戀。
現在變成獵豹，跟人類就更該徹底分割開。
獵豹趴在籠子裏，緩緩閉上眼睛。
溫融在救助中心住了半個月，等身上的傷口結痂脫落，終於踏上回家的車。
只是臨出發前，工作人員給他準備了個小驚喜。
知道自己即將回家，溫融起了個大早，吃完工作人員送來的早飯後，一邊洗臉一邊曬著日光浴耐心等待。
也沒過多久，他聽見了外面的汽車轟鳴聲，然後看見陳露和蘭尼並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怨種三兄弟。
陳露在籠子前站定，看著年輕獵豹久久沒說話，直到他們身後的三兄弟紛紛探出腦袋，一個喊豹王，一個喊大頭，另一個人猶豫會兒，喊了聲大頭豹王。
把跟進來的工作人員逗笑了。
“這小夥子怎麽還有這麽多稱呼呢。”
溫融收回放在陳露身上的視線，看向工作人員帶進來的箱子。
察覺到年輕獵豹的眼神，工作人員輕咳了聲，“那什麽，小家夥，不，大頭是吧？有個驚喜給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從工作人員心虛的語氣來看，溫融就知道肯定不是啥驚喜，金色的瞳孔定定的盯著他。
工作人員被看的不自然，小步將箱子帶到籠子前，然後打開，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它們先是好奇的四處看了一圈，然後把目光落在籠子裏的年輕獵豹身上。
這兩個小家夥…他之前見過，在馬戲團的隔壁籠舍裏，壯漢接手的那兩只新花豹
溫融：……
你們工作人員管這個叫驚喜？
工作人員似乎感受到了獵豹眼中的無語，一邊驚嘆好聰明的獵豹，一邊跟這只獵豹解釋，“警方這次端掉了好幾個盜獵產業鏈，我們救助中心的籠舍都已經滿員了，其他救助中心也忙著往外放生合適的動物接手不了，再加上人手也實在是不夠，聽說你挺喜歡幼崽的，瞅瞅這兩個？膘肥體壯年齡小，一看就好養啊。”
至於為什麽交給一只年輕獵豹。
一是救助中心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兩只幼崽，二是在救助中心生活的花豹，長大後不一定能放歸成功。
這個時候，已經成功養活過兩只花豹幼崽的溫融顯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工作人員大概是個話癆，一點也不介意對方是只獵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竄。
然後期盼的盯著籠子裏的獵豹。
年輕獵豹甩甩尾巴，慢悠悠的走到籠子角落裏去趴著。
雖然他是喜歡幼崽沒錯，但家裏還有三個孫孫等著他呢。再說了，小幼崽肯定也有母親，救助中心養不了送回去不就好了。
那些盜獵賊總不會忘了小家夥們是從哪裏弄走的。
年輕獵豹看起來不想接受，工作人員有些發愁。
“這可咋辦，聽警察那邊說，盜獵的交代這兩個小家夥的母親皮毛都賣出去了，送回去肯定是不行了。”
“但我們中心暫時也騰不出手照顧他們到放生的年齡，難道要送動物園？”
工作人員憂心忡忡，陳露卻忽然開口。
“再試一次。”
“啊？”
雖然疑惑，但想到這位東方女士就是把證據遞給警方的人，還和這只奇跡獵豹認識，說不定能行？
工作人員猶猶豫豫的上前，剛剛在角落趴著的年輕獵豹走到了籠子邊緣，隔著籠子嗅聞了下箱子，然後趴下。
“這，這這這……”工作人員瞪大眼睛。
“他答應了，把小家夥們送進去吧。”
這麽容易？
工作人員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把箱子遞進去一點，手沒松開，看上去只要獵豹試圖攻擊小花豹就會立即將箱子拿出來。
年輕獵豹又仔細嗅聞了一圈，然後舔了舔其中一只花豹幼崽的腦門。
工作人員的眼睛都瞪成了銅鈴。
“還真行啊？獵豹居然會帶花豹的孩子，原來紀錄片的奇跡獵豹不是剪輯作秀啊。”
溫融：……
雖然確實有紀錄片通過剪輯編故事，但他都帶了那麽多花豹幼崽了，居然還有人覺得是作秀……
年輕獵豹搖搖頭，看向箱子裏的小家夥。
兩個多月，能吃肉，但肯定沒斷奶。
剛剛聽說幼崽都沒了母親還有可能被送去動物園，心軟沖動的接受下來，現在確實有點發愁。
先前有錢暴富好歹也是三個多月才接手，對母乳的要求低於兩個月的幼崽……忽然後悔。
年輕獵豹舔舔嘴巴，開始兩只豹豹蟲開始沈思。
要不還是退回去吧。
——
退當然是沒能退了，和新幼崽相處不過半個小時，一家三口就被轉移到回家的車上。
一直沒跟他說話的陳露直到籠子被擡上車，才小聲的貼在籠子邊說，“以後對人類多點警惕心，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
溫融一楞，但很快明白過來。
陳露將打擊報道盜獵、保護野生動物作為本職，如果他們見面只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確實不要再見面的好。
金色瞳孔一眨不眨的盯著他，車子發動前，獵豹隔著籠子輕輕蹭了她一下。
陳露板著臉露出個淺笑，沖他揮手。
——
餓了吃飯，渴了喝水，這場回家之旅行駛了三天三夜。
在第四天的清晨，他們進入了非洲大草原。
開車的大叔將車子停在了草原的邊際線，然後給幼崽們餵了最後一次盆盆奶。
大概一個小時後，當地的救助中心開車前來，溫融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喬恩和萊蒙德。
比起兩個月前的最後一次見面，萊蒙德看起來蒼老許多。
看著籠子裏的年輕獵豹，萊蒙德重重的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示意喬恩上前。
喬恩給他紮了麻醉藥，然後重新帶上定位脖圈，中途還檢查了下身體。
他們看見了年輕獵豹背上的那些疤痕，還有消瘦一大半的身型。
這讓喬恩和萊蒙德心裏都不好受。
萊蒙德捂住臉聲音很是難受，“都怪我，如果我沒有拍攝紀錄片，沒有把那些人帶進草原，奇跡就不會遭受這些。”
喬恩沒說話，給獵豹打了解藥後，拍拍弟弟的肩膀。
溫融是在路上才知道萊蒙德解散了拍攝團隊，並停拍奇跡紀錄片。
這讓他有些意外，但想想萊蒙德喜愛野生動物的心，又覺得能理解。
只是他沒聽到關於鬥金甚至是招財那幾個小家夥的情況。這讓他有些擔憂，也不知道招財的情況怎麽樣，當初送去萊蒙德車上時，他受傷最嚴重。
擔憂持續到萊蒙德根據定位項圈找到鬥金的此時的領地。
一開始他並沒有看見鬥金幾個的身影，只是喬恩再三確認定位現實鬥金就在附近。
然後他試探的呼喚了聲。
悠長尖細的鳥叫在草原上空回蕩，大概過了一分鐘。
不遠處的一課大樹上忽然跳下一個矯健的身影，他迅速確定呼喚傳來的方向，然後發出了“嗷嗷”的聲音。
聲音帶著些許的疑惑喊“媽媽。”
鬥金崽還記得他！
溫融熱淚盈眶，連忙回應。
男媽媽的回應讓鬥金直接在草原上狂奔，沒一會兒那棵樹上又陸續跳下來兩個差不多的身型的年輕花豹，以及三個蹦蹦跳跳的小幼崽。
招財他們沒事！
懸著的心落下來，溫融重重的喘口氣，在籠子裏開始踱步。
喬恩和萊蒙德也松了口氣。
畢竟離開將近三個月，誰都不知道被獵豹養大的花豹們還記不記得他們的男媽媽，但現在看來是他們想太多了。
奇跡獵豹的身邊怎麽會出現那種事呢，畢竟他叫奇跡啊。
喬恩打開籠子，年輕獵豹一躍而下，和沖過來的成年花豹撞在一起。
成年花豹的尾巴尖大幅度的甩動著，他嘴裏不停的嗷嗷叫，喊著媽媽聲音激動，腦袋一個勁的去蹭男媽媽的臉頰、脖子。
很快，有錢暴富也沖了過來，重新看見男媽媽的孩子們高興壞了，他們哼哼唧唧的訴說著自己的想念，然後紛紛哭起來。
一個孩子哭還能哄，三個孩子哭，勉強也行。
可追上的招財進寶旺財三個先是被爸爸和叔叔們的舉動弄的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追上了，又看見爸爸抱著一只有些陌生的豹子哭，面面相覷一陣後，居然也跟著哭起來。
溫融一個頭兩個大。
結果籠子裏的兩個新幼崽也不知道是怕新認的男媽媽不要他們了還是怎麽著，也跟著哭嚎。
花豹哭人類不咋看得出，但就憑那嗷嗷的淒厲喊叫，就足以讓萊蒙德幾個嚇一跳。
萊蒙德手忙腳亂的把小幼崽弄下來，兩個小家夥立即朝著新媽媽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媽媽。
等沖到媽媽面前，看見媽媽居然抱著其他的陌生花豹，哭嚎的聲音更大了。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環繞著花豹哭泣聲，溫融腦袋瓜子嗡嗡的，哄了這個哄那個，最後心累不已，只能拔高聲音發出“喵嗚”一聲怒吼。
“閉嘴！”
“嗝~”
鬥金哭到打嗝。
“媽媽~”他眨著圓圓的眼睛，委屈巴巴。
溫融又心軟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媽媽這不是回來了。”
好不容易把大崽子哄好，小崽子也終於慢慢停下來。
哪知有錢一轉頭，看見了跟著溫融屁股後頭的兩個新幼崽。
“噔噔”後退兩步，瞪大瞳孔滿臉不敢置信。
“媽媽你在外面有了新的崽！”
除了媽媽二字都聽不懂，但溫融很輕松的猜出了正確意思。
溫融：……
有錢你那表情怎麽回事，怎麽就那麽像他在外面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不等他說啥，暴富忽然也瞪眼，然後看著溫融的肚子大吼，“媽媽你生了別的崽！我們會不會被雄性揍！”
“……”
都快成年了，暴富的小腦袋瓜裏怎麽還沒明白，他是個男媽媽，男媽媽！男媽媽生不出孩子的！
孩子果然不能太縱著。
他上前，一豹賞了一爪子。
暴富哼唧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有了新崽忘了舊崽，媽媽果然偏心。”
溫融再度擡起爪子。
暴富立馬換了一副面孔，哼哼唧唧湊上來撒嬌。
果然，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幼崽，沒有什麽調皮是一頓揍解決不了。
沒了有錢暴富搗亂，溫融才終於有空去看幾個幼崽們的身體情況。
看起來瘦了些，但身體情況都還不錯。
只是招財走路似乎有些跛？
溫融皺緊眉頭，擔心自己看錯了。
他小心上前，在招財有些畏懼的視線裏看見了似乎骨頭錯位的右後腳……
這是……
身後忽然傳來萊蒙德的聲音，就像是以前那樣，用慢悠悠的語氣告訴他。
招財三個被帶回去立馬就接受了治療，進寶和旺財沒什麽大礙，但招財摔下來的時候骨頭被折斷了，救助基地的醫生廢了不少力氣才保住這條腿，讓其只是有點跛。
但，一只野生花豹有一條跛腿……
溫融不敢想等幼崽開始學習捕獵的時候，小家夥的進度會怎樣。
但從萊蒙德的口中得知，如果當初不是喬恩力排眾議將招財送回來，跛腿的招財或許就會被救助中心送到動物園去了。
在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看來，一只腿有殘疾的花豹是沒有辦法在野外獨立生活的。
那個時候溫融失蹤的消息還沒傳回去，喬恩用溫融會照顧幼崽為由，提前將三個幼崽送了回來。
溫融聽到這兒，無比感激喬恩。
畢竟比起去動物園，他更願意養招財一輩子。
這一遭讓他明白，野生動物只有在野外才最舒心，最自由自在。
他遠遠的看向喬恩，只是這次他沒有上前，眼裏也沒有露出感激。
而是十分有野性的冷漠。
獵豹冷漠的瞳孔讓喬恩一楞，隨後苦笑。
他們都知道年輕獵豹的轉變是為什麽。
心裏說不出的失落，他們想，以後不會有這麽懂人性親人的野生獵豹了。
萊蒙德兄弟倆目送著獵豹一家進入樹林才開車離去。
熟悉的大草原讓溫融在路上緊繃的心徹底放松，躺在大樹底下，溫融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看著周圍熟悉的綠色，聽著耳邊鬥金三兄弟一聲我一句說著他聽不懂，卻能理解的豹言豹語，溫融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鬥金的旁邊趴著招財三個小幼崽，他身邊緊緊貼著新幼崽。
生活又將恢覆先前的平靜。
年輕獵豹的視線追逐著遠處移動的角馬群，有點嘴饞。
老實說，被帶走的這兩個多月，除了在救助中心他就沒吃過一餐飽的。救助中心給他準備的也都是各種切割好的肉。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嘗過新鮮的獵物了。
爪子踩了踩地，溫融忽然想爬起來捕獵。
鬥金正嗷嗷的說著話，忽然發現男媽媽的視線，立馬興致勃勃的站起來，眼睛閃著興奮的光，喊溫融，“媽媽走！我給你捕獵！”
年輕獵豹舔舔嘴唇，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不過他沒讓鬥金上，而是想自己試試。
盯準一只幼年角馬，溫融在恰當的時間沖出去、提速。
然而很快，他的速度慢下來，明明沒跑多久，胸口聚集的熱氣卻像是要爆炸，溫融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散熱。
他十分明顯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虛弱。
在馬戲團的兩個月，饑餓，鞭打，以及許多違反獵豹身體生長的技能毀壞了他的身體……
看著跑走的獵物，獵豹眼裏飛快閃過茫然，無措，緊接著是無奈。
看，人類造的孽，最終也是人類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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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帶著滿心的覆雜繼續完成壯漢發出的指令。
從爬梯下來時壯漢的臉色很難看, 表演結束甚至沒讓獵豹行禮就扯著鐵鏈把他帶走了。
毫不意外的，溫融回去挨了頓打, 木棍落在身上很疼，但獵豹一聲不吭，等壯漢提著木棍離開。
獵豹才擡頭看向黑暗的籠舍。
他腦海中不斷的回放方才看見的那兩張臉, 心裏思緒翻飛。
陳露和蘭尼。
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馬戲團？
他沒記錯的話，陳露對盜獵者嫉惡如仇, 輕易不會來這種馬戲團觀看演出。獵豹的眼睛閃了閃，心裏升起一個荒唐，卻極有可能的念頭。
或許, 陳露會不會就是來找他的？
萊蒙德那邊知道他不見了，所以找了陳露幫忙尋他？
猜測著各種可能, 溫融的心跳的很快。但不管怎麽樣，逃跑的機會增加了。
但他不會將希望全部放在陳露身上，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來找他的，保護野生動物的心有沒有變化。先前的教訓讓他不會百分之百信任陳露，他要做兩手計劃。
如果陳露願意救他，他們可以裏外配合, 如果不願意……那從表演臺上當眾逃走是他唯一的選擇。
心裏裝著事, 這一晚他輾轉反側到天亮才睡著。
第二天白天，壯漢沒來給他送吃的，溫融聽見了外面的嘈雜聲。
他聽見隔壁兩個馴獸師在交談, 說老板新買了兩只小豹子, 壯漢阿諛奉承讓老板將小豹子交給了他, 這會兒正在隔壁給還兩個多月的小豹子餵吃的。
溫融一開始並不在意，但很快想到，如果壯漢不來訓練他，那他上臺演出的機會就會減少，那要怎麽才能跟陳露表露身份？
獵豹有些焦急的在籠子裏踱步。
壯漢似乎打定主意要給犯了錯的獵豹一次教訓，一整天食物和水都沒送來，甚至連籠子都沒讓清理。
溫融一邊著急，一邊在心裏腹誹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麽小氣。
他沒等來壯漢，反而先從隔壁馴獸師那兒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馬戲團要進行巡演，請了專門的攝影師來拍攝海報進行宣傳。
人類和動物表演員都要去拍攝。
原本正郁郁寡歡的年輕獵豹一聽見這話，眼睛都亮了一個度。
但很快，他看像自己身上的疤痕。
他來到馬戲團已經兩個多月，身上的傷好了又添新傷，背上全是疤痕，毛發比起在草原上時更是枯黃難看許多。因為馬戲團從來不會讓動物完全吃飽，身型也消瘦很多，這樣的他，就算是出現在宣傳海報上，又有誰能認得出他就是那只被稱作奇跡的獵豹？
除了身為人類的靈魂，他現在的外表和以前沒有一絲相像。
即便之前已經想到過這點，卻也從來沒有現在這麽清晰的明白，天底下獵豹成百上千，除了細微花紋上的分布，沒有人能憑外表認出他。在他健康的時候不能，在他外表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時更不能。
所以馬戲團敢讓他上臺表演，毫無顧忌的把他放到人前。
因為沒有人會認出他。
心底發涼，獵豹的呼吸幾乎都快停了。
直到外面再次傳來嘈雜聲。
一天不見的壯漢拿著棍子走進來，沈著臉重重的打在了獵豹的籠子上，然後打開籠門，“滾出來。”
獵豹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走出去，這讓壯漢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然後他沈聲警告，“待會兒給我老實點！要是再像那天一樣出錯……”他晃了晃手中的木棍，給他拴上鐵鏈。
溫融被帶到了訓練場，然後看見了圍在場地裏的一群人。
他們手裏有的拿著打光板，有的拿著攝影機，正在給兩只獅子拍照。
溫融再一次的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陳露，蘭尼，還有蘭尼那三個大冤種弟弟。
心臟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每往前走一步，心跳的速度就加快一分。
很快，他被壯漢牽著走到了拿著本子帶著眼鏡的陳露面前，用那口別扭的英語打招呼，“勞拉小姐，這就是我們老板說的那只獵豹，他很聰明，是咱們團裏最近的明星演員，可一定要好好拍。”
陳露十分淡然的看了獵豹一眼，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點頭應聲。
她認出自己了嗎？
溫融不確定，他殷切的看著對方，但礙於周圍還有馬戲團工作人員什麽都不敢做。
但很快，陳露招手，蘭尼的大冤種弟弟跑上前，要從壯漢手裏接過鐵鏈子。
壯漢有些猶豫，陳露卻說，“放輕松點夥計，我助理幹過很多這種事，肯定不會讓你們的明星獵豹受傷。”
壯漢訕笑了下才把鐵鏈遞過去，大冤種弟弟牽著獵豹去旁邊梳理毛發。
彎腰的一瞬間，溫融聽見對方小聲的喊，“大頭豹王？”
啊啊啊啊！
溫融激動的尾巴在地上重重的甩了下，幾乎要熱淚盈眶。
是啊，是啊，我就是你的大頭豹王啊！
有了怨種弟弟這聲稱謂，溫融的心徹底放回肚中。
陳露他們是來救他的！
怎麽救，什麽時候救溫融不知道，拍完照後壯漢就把他帶回去了，之後又焦急的等了三天，壯漢突然通知他說要上臺表演。
變故出現在表演中。
溫融正專心的跑酷，戲場的大門忽然被撞開，緊接著無數身穿警服的男人持槍走了進來，溫融來了個急剎車，看見了隨著警察們一起進來的陳露等人。
警察很快控制住躁動的人群，在觀眾席裏抓了幾個人。
溫融看清了那幾人的臉，其中一人正是馬戲團的老板。
臺上的演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慌亂成一團。已經沒人去關註獵豹停下了表演朝著臺下去。
溫融靠近陳露的時候被一個警察阻止了，但很快陳露就帶著蘭尼上前，然後蹲下身心疼的看著身上骨頭都凸出來的獵豹。
“小家夥，你怎麽會在這兒？”
溫融：？你們難道不是來救我的？
但很快，他看著周圍的警察，意識到這次被救或許是誤打誤撞。
心中疑惑不已，但很快，就有警察在臺下的座椅下找到了幾個箱子。
箱子打開，露出了裏面的虎骨，象牙，豹皮……溫融甚至還看見了幾個白色粉包，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麽。
他心中豁然，原來是這樣。
後續又從蘭尼幾個人的談話中逐漸明了。
這次救下他還真是誤打誤撞，陳露只是從萊蒙德口中知道了奇跡獵豹丟失的事，但不知道他在這兒。
當天晚上陳露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那只盯著她發呆的獵豹就是溫融，畢竟在所有認識奇跡獵豹的人眼中。
奇跡是一個體型矯健，雖然腰細腿長，可卻滿身都是肉的家夥，他被大兒子餵的很好，除了在狩獵中受過幾次較小的傷，身上沒有太多疤痕，怎麽會跟面前這個瘦小虛弱的獵豹是同一只呢。
只是陳露望不了那個眼神。
她這次來馬戲團也是因為追蹤到一條盜獵走私產業鏈，又偶然得知這個馬戲團關著兩年前在草原中消失的另一部紀錄片主角：黑金聯盟的馬裏恩獅王。
所以想提前來踩點方便取證。
誰知才進來，就和爬梯上的獵豹對上了眼。
那個帶著人性化的怔楞眼神，和她一年前看到的那雙無比相似。
陳露回去後輾轉難眠，和蘭尼商量後，才有了那一出攝影宣傳。
“這個馬戲團十分大膽，裏面的動物很多都是上過紀錄片有不少粉絲的那種，但老板就抱著動物成千上萬，相同的更是不少這種念頭，將他們推倒人群前。”
溫融忍不住心想，這已經不是大膽，是放肆，將千萬人當傻子耍。
或許在諸多無人的時候，馬戲團老板還會自得的嘲諷世人都是傻子。
陳露還在說，“我們知道後就正好借了這個機會，想進去確認你到底是不是我一年前見到的小家夥。”
沒想到還真是，陳露都描述不出來當時得到怨種弟弟的確認時有多驚喜。
看著面前瘦小的獵豹，她伸手試圖撫摸，卻見原本在想什麽的獵豹忽然猛地後退，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淩厲。
陳露一楞。
溫融反應過來，他有些歉意卻沒有任何動作。
或許在從前，他會重新湊過去和陳露來個貼貼，甚至會露出肚皮讓他擼。但經過這次……
溫融想，作為野生動物的他，再也不會和人類那麽和諧了。
陳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表情看起來有些悲傷，卻什麽都沒說，正好蘭尼走過來，她順勢起身。
但溫融還是聽見她用低低的帶著悲傷的語氣問蘭尼，“人類的貪婪到底要到什麽程度才能停？”
蘭尼無聲嘆氣，“親愛的，人類的貪婪就像是黑洞，永無止境，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好。”
——
雖然這場救援來的突然又透著戲劇性，但有了陳露和警察的介入，馬戲團的所有動物都能自由了。
溫融又被關回了籠舍，但籠子不再骯臟，旁邊都有準備著清水和食物。
第二天，他們就被分批次的運到了當地的救助中心。
溫融後面幾天也沒見到過陳露他們。
他想，或許那個故鄉女孩被他傷了心，以後應該也再也不會見面了。這樣挺好的，死之前他父母去世，沒什麽親朋好友，孑然一身，對人類世界沒有留戀。
現在變成獵豹，跟人類就更該徹底分割開。
獵豹趴在籠子裏，緩緩閉上眼睛。
溫融在救助中心住了半個月，等身上的傷口結痂脫落，終於踏上回家的車。
只是臨出發前，工作人員給他準備了個小驚喜。
知道自己即將回家，溫融起了個大早，吃完工作人員送來的早飯後，一邊洗臉一邊曬著日光浴耐心等待。
也沒過多久，他聽見了外面的汽車轟鳴聲，然後看見陳露和蘭尼並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怨種三兄弟。
陳露在籠子前站定，看著年輕獵豹久久沒說話，直到他們身後的三兄弟紛紛探出腦袋，一個喊豹王，一個喊大頭，另一個人猶豫會兒，喊了聲大頭豹王。
把跟進來的工作人員逗笑了。
“這小夥子怎麽還有這麽多稱呼呢。”
溫融收回放在陳露身上的視線，看向工作人員帶進來的箱子。
察覺到年輕獵豹的眼神，工作人員輕咳了聲，“那什麽，小家夥，不，大頭是吧？有個驚喜給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從工作人員心虛的語氣來看，溫融就知道肯定不是啥驚喜，金色的瞳孔定定的盯著他。
工作人員被看的不自然，小步將箱子帶到籠子前，然後打開，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它們先是好奇的四處看了一圈，然後把目光落在籠子裏的年輕獵豹身上。
這兩個小家夥…他之前見過，在馬戲團的隔壁籠舍裏，壯漢接手的那兩只新花豹
溫融：……
你們工作人員管這個叫驚喜？
工作人員似乎感受到了獵豹眼中的無語，一邊驚嘆好聰明的獵豹，一邊跟這只獵豹解釋，“警方這次端掉了好幾個盜獵產業鏈，我們救助中心的籠舍都已經滿員了，其他救助中心也忙著往外放生合適的動物接手不了，再加上人手也實在是不夠，聽說你挺喜歡幼崽的，瞅瞅這兩個？膘肥體壯年齡小，一看就好養啊。”
至於為什麽交給一只年輕獵豹。
一是救助中心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兩只幼崽，二是在救助中心生活的花豹，長大後不一定能放歸成功。
這個時候，已經成功養活過兩只花豹幼崽的溫融顯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工作人員大概是個話癆，一點也不介意對方是只獵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竄。
然後期盼的盯著籠子裏的獵豹。
年輕獵豹甩甩尾巴，慢悠悠的走到籠子角落裏去趴著。
雖然他是喜歡幼崽沒錯，但家裏還有三個孫孫等著他呢。再說了，小幼崽肯定也有母親，救助中心養不了送回去不就好了。
那些盜獵賊總不會忘了小家夥們是從哪裏弄走的。
年輕獵豹看起來不想接受，工作人員有些發愁。
“這可咋辦，聽警察那邊說，盜獵的交代這兩個小家夥的母親皮毛都賣出去了，送回去肯定是不行了。”
“但我們中心暫時也騰不出手照顧他們到放生的年齡，難道要送動物園？”
工作人員憂心忡忡，陳露卻忽然開口。
“再試一次。”
“啊？”
雖然疑惑，但想到這位東方女士就是把證據遞給警方的人，還和這只奇跡獵豹認識，說不定能行？
工作人員猶猶豫豫的上前，剛剛在角落趴著的年輕獵豹走到了籠子邊緣，隔著籠子嗅聞了下箱子，然後趴下。
“這，這這這……”工作人員瞪大眼睛。
“他答應了，把小家夥們送進去吧。”
這麽容易？
工作人員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把箱子遞進去一點，手沒松開，看上去只要獵豹試圖攻擊小花豹就會立即將箱子拿出來。
年輕獵豹又仔細嗅聞了一圈，然後舔了舔其中一只花豹幼崽的腦門。
工作人員的眼睛都瞪成了銅鈴。
“還真行啊？獵豹居然會帶花豹的孩子，原來紀錄片的奇跡獵豹不是剪輯作秀啊。”
溫融：……
雖然確實有紀錄片通過剪輯編故事，但他都帶了那麽多花豹幼崽了，居然還有人覺得是作秀……
年輕獵豹搖搖頭，看向箱子裏的小家夥。
兩個多月，能吃肉，但肯定沒斷奶。
剛剛聽說幼崽都沒了母親還有可能被送去動物園，心軟沖動的接受下來，現在確實有點發愁。
先前有錢暴富好歹也是三個多月才接手，對母乳的要求低於兩個月的幼崽……忽然後悔。
年輕獵豹舔舔嘴巴，開始兩只豹豹蟲開始沈思。
要不還是退回去吧。
——
退當然是沒能退了，和新幼崽相處不過半個小時，一家三口就被轉移到回家的車上。
一直沒跟他說話的陳露直到籠子被擡上車，才小聲的貼在籠子邊說，“以後對人類多點警惕心，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
溫融一楞，但很快明白過來。
陳露將打擊報道盜獵、保護野生動物作為本職，如果他們見面只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確實不要再見面的好。
金色瞳孔一眨不眨的盯著他，車子發動前，獵豹隔著籠子輕輕蹭了她一下。
陳露板著臉露出個淺笑，沖他揮手。
——
餓了吃飯，渴了喝水，這場回家之旅行駛了三天三夜。
在第四天的清晨，他們進入了非洲大草原。
開車的大叔將車子停在了草原的邊際線，然後給幼崽們餵了最後一次盆盆奶。
大概一個小時後，當地的救助中心開車前來，溫融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喬恩和萊蒙德。
比起兩個月前的最後一次見面，萊蒙德看起來蒼老許多。
看著籠子裏的年輕獵豹，萊蒙德重重的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示意喬恩上前。
喬恩給他紮了麻醉藥，然後重新帶上定位脖圈，中途還檢查了下身體。
他們看見了年輕獵豹背上的那些疤痕，還有消瘦一大半的身型。
這讓喬恩和萊蒙德心裏都不好受。
萊蒙德捂住臉聲音很是難受，“都怪我，如果我沒有拍攝紀錄片，沒有把那些人帶進草原，奇跡就不會遭受這些。”
喬恩沒說話，給獵豹打了解藥後，拍拍弟弟的肩膀。
溫融是在路上才知道萊蒙德解散了拍攝團隊，並停拍奇跡紀錄片。
這讓他有些意外，但想想萊蒙德喜愛野生動物的心，又覺得能理解。
只是他沒聽到關於鬥金甚至是招財那幾個小家夥的情況。這讓他有些擔憂，也不知道招財的情況怎麽樣，當初送去萊蒙德車上時，他受傷最嚴重。
擔憂持續到萊蒙德根據定位項圈找到鬥金的此時的領地。
一開始他並沒有看見鬥金幾個的身影，只是喬恩再三確認定位現實鬥金就在附近。
然後他試探的呼喚了聲。
悠長尖細的鳥叫在草原上空回蕩，大概過了一分鐘。
不遠處的一課大樹上忽然跳下一個矯健的身影，他迅速確定呼喚傳來的方向，然後發出了“嗷嗷”的聲音。
聲音帶著些許的疑惑喊“媽媽。”
鬥金崽還記得他！
溫融熱淚盈眶，連忙回應。
男媽媽的回應讓鬥金直接在草原上狂奔，沒一會兒那棵樹上又陸續跳下來兩個差不多的身型的年輕花豹，以及三個蹦蹦跳跳的小幼崽。
招財他們沒事！
懸著的心落下來，溫融重重的喘口氣，在籠子裏開始踱步。
喬恩和萊蒙德也松了口氣。
畢竟離開將近三個月，誰都不知道被獵豹養大的花豹們還記不記得他們的男媽媽，但現在看來是他們想太多了。
奇跡獵豹的身邊怎麽會出現那種事呢，畢竟他叫奇跡啊。
喬恩打開籠子，年輕獵豹一躍而下，和沖過來的成年花豹撞在一起。
成年花豹的尾巴尖大幅度的甩動著，他嘴裏不停的嗷嗷叫，喊著媽媽聲音激動，腦袋一個勁的去蹭男媽媽的臉頰、脖子。
很快，有錢暴富也沖了過來，重新看見男媽媽的孩子們高興壞了，他們哼哼唧唧的訴說著自己的想念，然後紛紛哭起來。
一個孩子哭還能哄，三個孩子哭，勉強也行。
可追上的招財進寶旺財三個先是被爸爸和叔叔們的舉動弄的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追上了，又看見爸爸抱著一只有些陌生的豹子哭，面面相覷一陣後，居然也跟著哭起來。
溫融一個頭兩個大。
結果籠子裏的兩個新幼崽也不知道是怕新認的男媽媽不要他們了還是怎麽著，也跟著哭嚎。
花豹哭人類不咋看得出，但就憑那嗷嗷的淒厲喊叫，就足以讓萊蒙德幾個嚇一跳。
萊蒙德手忙腳亂的把小幼崽弄下來，兩個小家夥立即朝著新媽媽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媽媽。
等沖到媽媽面前，看見媽媽居然抱著其他的陌生花豹，哭嚎的聲音更大了。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環繞著花豹哭泣聲，溫融腦袋瓜子嗡嗡的，哄了這個哄那個，最後心累不已，只能拔高聲音發出“喵嗚”一聲怒吼。
“閉嘴！”
“嗝~”
鬥金哭到打嗝。
“媽媽~”他眨著圓圓的眼睛，委屈巴巴。
溫融又心軟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媽媽這不是回來了。”
好不容易把大崽子哄好，小崽子也終於慢慢停下來。
哪知有錢一轉頭，看見了跟著溫融屁股後頭的兩個新幼崽。
“噔噔”後退兩步，瞪大瞳孔滿臉不敢置信。
“媽媽你在外面有了新的崽！”
除了媽媽二字都聽不懂，但溫融很輕松的猜出了正確意思。
溫融：……
有錢你那表情怎麽回事，怎麽就那麽像他在外面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不等他說啥，暴富忽然也瞪眼，然後看著溫融的肚子大吼，“媽媽你生了別的崽！我們會不會被雄性揍！”
“……”
都快成年了，暴富的小腦袋瓜裏怎麽還沒明白，他是個男媽媽，男媽媽！男媽媽生不出孩子的！
孩子果然不能太縱著。
他上前，一豹賞了一爪子。
暴富哼唧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有了新崽忘了舊崽，媽媽果然偏心。”
溫融再度擡起爪子。
暴富立馬換了一副面孔，哼哼唧唧湊上來撒嬌。
果然，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幼崽，沒有什麽調皮是一頓揍解決不了。
沒了有錢暴富搗亂，溫融才終於有空去看幾個幼崽們的身體情況。
看起來瘦了些，但身體情況都還不錯。
只是招財走路似乎有些跛？
溫融皺緊眉頭，擔心自己看錯了。
他小心上前，在招財有些畏懼的視線裏看見了似乎骨頭錯位的右後腳……
這是……
身後忽然傳來萊蒙德的聲音，就像是以前那樣，用慢悠悠的語氣告訴他。
招財三個被帶回去立馬就接受了治療，進寶和旺財沒什麽大礙，但招財摔下來的時候骨頭被折斷了，救助基地的醫生廢了不少力氣才保住這條腿，讓其只是有點跛。
但，一只野生花豹有一條跛腿……
溫融不敢想等幼崽開始學習捕獵的時候，小家夥的進度會怎樣。
但從萊蒙德的口中得知，如果當初不是喬恩力排眾議將招財送回來，跛腿的招財或許就會被救助中心送到動物園去了。
在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看來，一只腿有殘疾的花豹是沒有辦法在野外獨立生活的。
那個時候溫融失蹤的消息還沒傳回去，喬恩用溫融會照顧幼崽為由，提前將三個幼崽送了回來。
溫融聽到這兒，無比感激喬恩。
畢竟比起去動物園，他更願意養招財一輩子。
這一遭讓他明白，野生動物只有在野外才最舒心，最自由自在。
他遠遠的看向喬恩，只是這次他沒有上前，眼裏也沒有露出感激。
而是十分有野性的冷漠。
獵豹冷漠的瞳孔讓喬恩一楞，隨後苦笑。
他們都知道年輕獵豹的轉變是為什麽。
心裏說不出的失落，他們想，以後不會有這麽懂人性親人的野生獵豹了。
萊蒙德兄弟倆目送著獵豹一家進入樹林才開車離去。
熟悉的大草原讓溫融在路上緊繃的心徹底放松，躺在大樹底下，溫融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看著周圍熟悉的綠色，聽著耳邊鬥金三兄弟一聲我一句說著他聽不懂，卻能理解的豹言豹語，溫融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鬥金的旁邊趴著招財三個小幼崽，他身邊緊緊貼著新幼崽。
生活又將恢覆先前的平靜。
年輕獵豹的視線追逐著遠處移動的角馬群，有點嘴饞。
老實說，被帶走的這兩個多月，除了在救助中心他就沒吃過一餐飽的。救助中心給他準備的也都是各種切割好的肉。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嘗過新鮮的獵物了。
爪子踩了踩地，溫融忽然想爬起來捕獵。
鬥金正嗷嗷的說著話，忽然發現男媽媽的視線，立馬興致勃勃的站起來，眼睛閃著興奮的光，喊溫融，“媽媽走！我給你捕獵！”
年輕獵豹舔舔嘴唇，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不過他沒讓鬥金上，而是想自己試試。
盯準一只幼年角馬，溫融在恰當的時間沖出去、提速。
然而很快，他的速度慢下來，明明沒跑多久，胸口聚集的熱氣卻像是要爆炸，溫融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散熱。
他十分明顯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虛弱。
在馬戲團的兩個月，饑餓，鞭打，以及許多違反獵豹身體生長的技能毀壞了他的身體……
看著跑走的獵物，獵豹眼裏飛快閃過茫然，無措，緊接著是無奈。
看，人類造的孽，最終也是人類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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